沪申十日

    题记：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我在上海逗留了将近十天，而且与那篇扬州十日并无任何联系。贰零零陆年是我们家从上海迁至兰州的第五十个年头，而且当时写下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现在是贰零零陆年壹月贰拾叁日，叁百陆拾伍再加上伍，也就是叁百柒拾天。想要写下叁百柒拾天之前的种种经历，与其说是记录，不如说是回忆。我将试图用当时的语言来进行描述。这仅仅是描述而已。但是我不得不对当时的某些文字进行消隐和修改，呵呵。

 

贰零零伍年壹月拾贰日

 

    收拾好行李，找一个没有猪的地方过冬。
    但我不是一只侯鸟。

 

CHAPTER ONE

    中午终于登上了南下的火车。走之前有人说，上海这几天下雪了，天气会很冷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再这样一个冬天里离开家。何况，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可能的思想准备。
    但我明白这次离开意义非凡，它可能是形式上的永别。我永远也会不来了，因为一开始，我就在向着一条没有尽头却无法转身的路上走。
    我不明白，一条断在眼前的悬崖和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路，究竟谁更可怕？
    当收拾好东西坐在窗边的时候，我比去北京的时候更长地叹了一口气。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是这样？北京，上海，似乎冥冥之中都有安排，在纷繁中却找不出是为什么。没有办法。
    想起银河铁道列车。它真的能带领我们到达永无边际的另一个世界吗？
    我不知道，前边是虚无而且渺茫的。
    列车静静地从原野上远远驶过，被灰色的雾气笼罩着，不留下一点痕迹，就像一场梦。窗外残雪未消，白皑皑的。阳光从天的顶端射下来，穿过车窗，随着列车在山间盘旋……
    同学们还在考试呐！下午想起了刀刀。看刀刀也有快一年了，最早是一个编辑推荐的。当时还在看SNOOPY。其实一直很喜欢很喜欢SNOOPY，因为它和我一样，写了很多很多别人不喜欢的东西。尽管制造的东东被当作垃圾，但是它还是坚持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后来，发现刀刀说的没有太多的情节，只有一些转瞬即逝的体验和疑问。它是一只爱思考的小狗，不是那样没头没脑^_^。刀刀生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有人说，刀刀是一只忧郁的小狗，敏感而善良，它对未来充满渴望，但却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安全感。刀刀说，生活就是和一些狗，一些事相遇。也许喜欢刀刀，只是因为自己和它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却从没有向别人说起。

 

CHAPTER TWO

    早晨起来，天已大亮，列车和我以60min/hr的速度奔向未来。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几乎一夜没有合眼。早晨经过南京长江大桥。五岁那年的一天晚上，曾经和爷爷奶奶在上面散步来着。
    中午一点钟左右，列车到达上海火车站。本来要乘地铁，最后叫了三辆TAXI。一路上都在堵车，唯一让我有些吃惊的是那些高架路，这么多交通道居然还会堵车，真强！一个小时以后来到千鹤宾馆，规模还比较大，没想到。大堂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报到。缴纳相关费用之后，被安排在1405房间。之后接了几个电话，领到了相关证件，去吃晚饭。
    晚上的时候，上海市化学化工学会副理事长徐静安教授专程来到甘肃代表队驻地看望代表队成员，让人受宠若惊。他鼓励我们不要紧张，争取赛出好成绩。
    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开幕式呢。可是无论怎样都无法入睡。
    “一条狗其实不孤单，想一条狗才孤单……”

 

CHAPTER THREE

    早晨08:30，所有人在千鹤厅参加开幕仪式。开幕式上，上外的严兢同学（此人现在是大仙的同学）代表全体参赛队员发言。他说：“大家通过热力学的学习都知道，△G=△H-T△S，那么是什么力量使各位今天能够克服巨大的熵，从四面八方汇聚一堂，共襄盛举呢？”我不假思索认为，这只是热力学上的介稳态，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大家总是会分开的。来易来，去难去，分易分，聚难聚，这都是暂时的。记得普里高京写过几本书阐述热力学在社会发展中所体现的哲学意义，他是对的。我们最终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混乱中。万劫不复与永劫回归是矛盾的，二者必居其一。
    开幕式结束之后，大家去空地上合影。
    晚上的时候，老师对我说，我们为一种精神而战。当时的气氛很压抑，因为……我不想说。因为我知道。
    服了很多安眠药，仍没有睡着。
    明天……
    我没有觉得紧张，也没有压力，但这只是表相。因为我知道，我得目标，克服巨大的熵，去一个学校，在这里的可能性为零。真正的困难与痛苦还远没有到来。

 

CHAPTER FOUR

    Theoretical Examination
    今天起得很早，脸有些热。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北京上课时的老师。接着大家一起去吃早餐。我要了一杯橙汁和一些面包，还有黄油和果酱。
    早晨08:00，理论考试在千鹤厅举行。顶层会议室中，试题讲评在08:20开始。经过四个半小时的奋战，12:30，考试结束。
    有两道题几乎全军覆灭……
    我开始说不出话。

 

CHAPTER FIVE

    今天真倒霉。
    早晨05:30起床，咽下冰冷的面包和牛奶，乘车去华东理工大学参加实验考试，Practical Examination。从07:05开始，五个小时。忙得昏天黑地。实验室里没有暖气，气温极低。有一次被氯气熏到，喉咙剧烈疼痛，差点倒下。但是我没有放弃。
    Oh，shit！
    今天真幸运！
    今天是我在官方注册的出生日期，组委会在《简讯》中特别地向我表示祝贺，晚餐时还特意为我举行了烛光晚会，和来自全国的同学分享了生日蛋糕。也许这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

    However，考试结束了。我激动的快要疯了！回来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累得手都抬不起来。（此处修改）下午给同学打了电话，学校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反正我在上海觉得非常无聊。为什么朋友总是呆在一起就咬，分开一会就想？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很快就要变成现实。

 

CHAPTER SIX

    今天是“放飞的一天”，但早上的一件事情让我一天都高兴不起来。当然，也许是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或者是一辈子。
    出发之前，有人从车窗里塞进一份东西给我，是第N版实验评分标准。与昨天凌晨得到的第N-1版相比，分数又下降了不少。本来气氛已经很压抑了。
    发现自己是一个容易相处却很难讨好的人。我连讨好自己都不会，真笨。
    乘车来到了上海市化学工业园。这里靠近太平洋，于1996年开始填海造地，目前面积达到23平方千米，预计最后将达到29平方千米。这里的空气居然比市中心还要清澈许多。诸如BASFU，Bayer，三菱瓦斯等企业都在此进行部分生产活动。
    我看到了海，尽管混黄一片。
    接下来来到了金山石化厂区。带着安全帽行走在高塔之间，感觉很奇怪。说不出来。
    中午大家一起在工厂食堂喝一种颜色和气味都很像汽油的汤……然后就乘车去上海市东方绿舟青少年活动基地。在车上睡着了。下午在这里玩了很长时间，很开心，在滑梯上高兴得笑出声来，没心没肺的。
    终于，我在淀山湖的一角看到水面上浩浩荡荡的夕阳。渔舟。金光闪闪的另一边，是小城周庄。
    晚上成绩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我想要回去，但是家长和老师都在向我施加各种压力，我出离地愤怒。现在的处境非常困难，我必须作出抉择。但是我没有决心。
    救救我。

 

CHAPTER SEVEN

    早晨是学术报告，通知上说不得无故缺席，但是稀稀拉拉没多少人，不知道为什么。首先登场的是戴立信院士，他的报告回顾了有机化学的发展历程，并对化学的本质进行了细致而精辟的概括和总结。接着，华东理工大学副校长，国家“973”项目首席科学家卢冠忠教授进行了题为《稀土材料机稀土催化剂的应用》的报告。最后是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研究员姚祝军研究员，他的报告对化学未来的发展方向进行了预测和展望，风趣而幽默。
    中午14:00是招生简介。其实从昨天中午开始，在餐厅门口已经有各个学校的海报贴出了。招生代表们粉墨登场。呵呵。想当看客都不行。队中五人，除去两个高二的双胞胎，到现在还没有着落的其实就剩下我了。整个下午都在与几所学校的老师交谈。说实话，我想回去，但是有没有那么容易。明天中午就要返程，现在还剩下不到24小时。我的压力越来越大。
    晚上在老师房间里，我很沉默。听老师讲话，一直谈到夜里三点多。
    我却还在想明天怎么办。

 

CHAPTER EIGHT

    “现在，我挺珍惜这种井底之蛙的心态，世界那么大，做一只奔波的候鸟，不如做一只安安静静的井底之蛙，至少，我能看清眼前。”
    早晨09:00去参加颁奖仪式，拿到证书之后，就去招生代表那里做最后的努力。终于在中午12:20全部搞定！但是错过了午宴，而且，早晨照了很多照片，上面却没有我。在欢送宴会上喝得有些醉了。很疼，真的。
    下午两点钟挤上一列地铁，在拥挤不堪的火车站等上火车，回家。列车向着夕阳行驶。在车站月台上，我转过身去，背对着阳光，突然觉得这里好安静。我看着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长……
    前几天一直没有睡过觉，到了今天，终于坚持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害怕的时候，就会整夜整夜无法入睡。白天却依旧要打起精神来，不想让别人为我担心。也许什么时候我会累死，所以必须用安眠药强迫自己休息。在这短短的几天里，这种感觉突然发展到不堪忍受的地步。
    心有不甘，但是没有机会了。
    想打电话，却不知打给谁。
    很茫然。
    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

 

CHAPTER NINE

    早晨睡到很晚很晚的时候才起床，可是还没睡醒。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回到家，失落感袭上心头。房间里落满灰尘，乱七八糟的。马上就要过年了，要收拾一下。
    不是说万有引力吗？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有太多的石头落不了地？
    还是觉得很累。
    终于结束了。
    不是吗？

 

 

    是的，终于结束了。
    一年之后，再次回顾最黑暗的一周，还是要一点点勇气的。也许和此后发生的几件事情相比，这还算不了什么。
    我很后悔居然起了这样一个题目，明明只有九天。我知道，不论是贰零零肆年玖月的大起大落还是去年六月的种种事情，它们都在离我远去。我希望自己能忘记这一切。但是我失败了。即使这一切都黯淡到模糊，我想，留下的记号无法磨灭。所以，勇敢地，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