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鹞落坪植物考察报告(下)

      其中带领队员观察了当地的多种保护植物,有:

       1.黄裙竹荪。又名杂色竹荪。食用菌,有微毒,去除菌盖、菌托可食用。此菌主要医治脚气病,将其浸入70%酒精中,外涂。由队员偶然发现,但菌盖、菌托已腐烂。

      2.大别山五针松为高大乔木树种,树干通直圆满,枝条开展,树冠塔形。分布于900- 1000米的中山区阴坡和半阴坡,能在较高海拔山地岩壁石缝中扎根生长。在高山陡坡,有涵养水源和固土保肥的作用,是良好的高山造林树种。只发现一棵,由于生长地形险要而没能到附近观察。

      3.凹叶厚朴,落叶乔木。为厚朴的亚种。叶较小而狭窄,呈狭倒卵形,先端有明显凹缺。生于海拔300-1200m处的阔叶林中。树皮与厚朴同作药用。国家三级保护渐危种。看到的数目较多。

      4.漆树。

      5.多枝杜鹃。每年立夏于鹞落坪多枝尖等峰顶可以观赏到。多枝杜鹃是大别山的特有种类,也是我国高山常绿杜鹃分布最北的一种。没能赶上花期。

      6.旁皮树。

      7.枣皮树,是一种很好的保健中成药。

      8.八角,为木兰科植物,除用作香料外,还是一种具有抗炎、镇痛之效的中药。

      9.红枫

      10.酥麻,可以代替芝麻的一种果实。

      11.大叶金钱草

      12.蛇莓

      13.天南星,为常用中药,性温,味苦、辛,有毒。具有燥湿化痰、祛风止痉、散结消肿功能。

      14.苦丁茶

      还有一些没有辨别出名称的植物以及菌类。

[转载]鹞落坪植物考察报告(上)

      鹞落坪简介:鹞落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安徽省西部岳西县境内,北与安徽省霍山县接壤,西与湖北英山县毗邻,地理位置为北纬30°57′~31°06′,东经 116°02′~116°11′,地处大别山主峰江淮分水岭。保护区总面积123平方公里,覆盖安徽省岳西县包家乡全境。其中核心区为21.2平方里, 缓冲区28.4平方公里,实验区73.4平方公里。其主要保护对象为大别山区典型代表性的森林生态系统及其种类繁多的国家珍稀濒危野生动植物,同时保护作 为淮河流域磨子潭和佛子岭水库的重要水源涵养林。

区内保存有大批珍稀、古老孑遗物种和典型多样性的生物群落,近40种国家重点保护珍稀野生动植物种,如大别山五针松、香果树、领春木、鹅掌楸、天女花、 厚朴、金钱豹、大鲵、原麝、勺鸡、白冠长尾雉等集中分布于该区,这里也是大别山五针松、多枝杜鹃、鹞落坪半夏、原麝(安徽亚种)、勺鸡(安徽亚种)等几十 种地方特有动植物发展和繁衍的场所。

保护区原遭破坏的生态环境已得到良好的恢复,现森林植被覆盖率达90%以上。降雨量丰富,年降水为1400-2000mm,有近1500万立方米的涵养水 源,每年有1.22亿立方米的优质地表水注入淮河主干支流淠河,为发挥淮河流域淠史杭灌溉工程的效益和改善淮河水质做出了重大的贡献。(摘自保护区主页)

考察内容: 1.对当地典型植物及当地森林生态系统植物的多样性做一次科普性了解。 2.向队员普及关于生态学和群落垂直分布的知识。 3.见到不认识的昆虫应该认真拍照片,回来之后自查找资料并整理。 具体考察方法: 1.前期讲座学习准备的资料和图片,争取能够识别见到的动植物,在考察的过程中由向导 给队员作一定的讲解。 2.参观鹞落坪动植物标本馆。 总结:在本次活动中,有队员偶遇水晶兰。但由于当时情况比较特殊,该信息没能及时向领队报告,并失去了拍照等实地考察的机会。水晶兰(Monotropa  uniflora L.),鹿蹄草科(Pyrolaceae)水晶兰属(Monotropa) 植物,腐生,通体乳白色半透明状,花期5-6月,株形奇特美丽.在鹞落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主要分布于海拔500米——1100米土壤中富含有机质的松树及松阔混交林下。 如果此次发现属实,将会刷新其花期记录。

下附发现的队员对当时情况的描述:

10.3号,在前去桃花溪的路上,瞥见两棵小小的白色植物–酷似水晶兰,在营地到楚  长城之间。两棵紧挨着,通体白色,一高一矮,大概十厘米左右。由于距离较远且不易靠近,看得不是很清楚,尖部似有花苞,微下垂。长在路边一坡地上,松树林中。较湿润,因附近有小股溪水。当时打算回程时,再好好观察的。只是人品好像不够好,回来时再找却没找到。最终还是未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水晶兰,但见到的人都觉得是。很是遗憾。

四组组员  周

在分组的植物考察活动中,我们以寻找水晶兰为目标,未果。(未完待续)

[转载]忆管惟炎教授

      方励之 
 
      我最后一次见到管惟炎教授是2002年4月,在台湾新竹的清华大学校园里。畅谈一晚。他还是他的风格,沉稳、低调、严谨、有分寸、少有激发。说话平直简短,偶有冷幽默。管惟炎教授的专精是低温物理。他的言谈行事也颇具低温属性。 
  
      我和管惟炎教授的第一次接触也是由于低温。那是在文化大革命的年代,科学院系统的研究工作大半都停顿了。以研究凝聚态为主的物理研究所解散了它的理论研究室。但阴差阳错,却成立了一个新研究室,13室,其课题是探测引力波,与凝聚态物理几乎全无关系。这是“得益”于文化大革命。成立13室的原本目的是应中央当局的要求开展对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大批判”。但后来13室演变成了一个免于政治风暴的避风港。它以批判为名而行研究之实。我当时在科技大学,认识几个13室的朋友,他们请我去讲过广义相对论。1972年夏,管惟炎找我,在北京,在他家。他当时是物理研究所的负责人。他说想调我到物理所工作,因为13室没有人做引力波理论。他本人也有兴趣这个项目,因为低温环境是引力波探测所必需的。引力波实验室大都有低温物理学家参加,甚至为首。调动没有成功.在那阶级斗争的年代,这很正常。后来,引力实验项目也撤消了。 
 
      管惟炎教授再一次找我是在12年后,1984年暑期。这次是在合肥,在我的科大宿舍。他来征求我的意见,能否作他的副手负责科大的行政事务。这是我和管惟炎教授在科大共事之始,直到1987年1月12日,我们被当局通令免职和撤职,共历时二十八个月。这期间,科大仍是党委负责制,即党委决策,校长执行。然而,中央几次试图任命科大党委书记,都没成功。被任命者都不愿来安徽合肥(太偏僻了)。一拖再拖。结果,在长达二十八个月中,科大居然一直没有党委书记。管惟炎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校之长,实行了实质上的校长负责制。 
 
      学校事务不是物理,不过,“低温”却是治校的一个中心。当局规定,管理大学的任务之一就是降低学生的温度,保持校园无燥音。那时候,每隔不长的时间,中央就会下达一个文件给各大学校长,其中列举发生学潮的大学。凡被该文件通报的学校,就如同发生过火灾一样,是降温防火不力的记录。1985年全国共有五十几起大学闹事事件被通报,平均每周一次。此期间,科大保持零记录。降温防火的标准方法之一是学生政治辅导员制度。当时的各大学,每一班或几个班学生配备一个专职的政工干部,负责政治思想、掌握情绪、汇报动态。科大也如此。然而,管惟炎担任科大校长后,第一项学生工作措施就是取消了学生政治辅导员制度。而且,允许学生办小报。最多时,小报有十几种。当然,最受鼓励的是各种水平的学术报告。参加的师生之多使不少学术报告要在特大教室(水上报告厅),甚至大礼堂举行。 
 
      无须政治辅导员的汇报,管惟炎对学生的动态也是很了解的。因为,管惟言也上课,带研究生,与学生有经常的接触。另一个经常接触学生的机会则是吃饭。管单身在合肥,没有雇保姆做饭。平时全在食堂就餐。不是特灶,而是同学生在一个食堂,与学生一起排队买饭。当时科大食堂不但没有剑桥牛津式的 high table,就连桌椅也没有。就餐者,无论学生、教师、或校长,均托钵站立而食。在食堂里,不难见到管惟炎与学生围在一起共餐,举钵论道。这似乎有失大学“观瞻”,但确是科大当时的一种生活方式。 
 
      不失“观瞻”的共餐论道也有过一次。1985年10月21日,中共安徽省委根据中央的指示,要求科大校长在12月9日前夕以茶点招待学生。原因是,那年从《9.18》纪念日开始,北大学生就“骚动”不断,并四处串联,宣称要发动全国大学生纪念《12.9》抗日学生运动。虽然《12.9》是正统的中共纪念日,学生自主的纪念活动则令中央当局十分紧张。故要求各大学在临近《12.9》时举办娱乐茶点活动,招待活跃分子,分散注意力,消除不稳定源。凡是中央愈感到吃紧的学校,招待的范围就愈大。科大并不是中央担心的重点(党委书记都没有委派)。但也由管惟炎校长在12月7日招待了一百多位学生活跃分子参加茶点恳谈会。遵照上级指示,特意为恳谈会佈置了一个餐厅,有桌有椅,以示中央对学生的关心。餐后,大家戏称之曰:“中央吃紧,学生紧吃”。的确,“吃紧紧吃”法在科大只能引起一笑,因其效用不抵管惟炎教授在学生食堂排一次队。所以,此法后来再也没用过,那怕当科大成了中央的最“吃紧”的时候,即1986年底的学潮的时候。 
 
      1986年11月30日科大学生贴出第一张小字报,不满区人大代表候选人名单,要求按照选举法接受学生选民的提名。12月初,大小字报迅速增加。5日下午,科大学生第一次上街游行。随后引发了全国29个城市中的156所大学学生上街游行。这时中央猛地想起还没有任命科大党委书记呢。于是,火速任命,并派中央专机从北京径直送来合肥。随后,管惟炎的校长被免职。再随后,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被免职。前后为时一个月。对这个事件,已有很多报道和记述。在一个月里,管惟言教授到底做了些什么?
 
 根据我的日记,从小字报一出现,管惟炎教授就一直在与学生沟通,他认为学生的诉求合理,但劝说学生不要上街,选举问题可以在校内解决。一直到5日的早晨,管惟炎教授仍在他的宿舍劝说学生。劝导不成后,他要求组织游行的学生务必将上街路线告知合肥的交通警察。这一点,学生做了。合肥市交警也接受了,并派出警察沿途维持秩序。游行无事故。 
 
      在与学生沟通的同时,管惟炎教授还同安徽省党政当局沟通,解释学生诉求的合理性。所以,游行后,安徽省当局公开答复学生:游行是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利,科大学生的游行是合法的。同时,人大代表选举委员会也全盘接受了学生的意见,重新提名,尊重学生的提名。到5日晚,学生的情绪渐趋平静。校园虽还热闹,但话题转入候选人提名(数百名合法的被提名者,都用大字报召告)。所以,游行后第二天,12月6日,管惟炎即认为校园里不会有大事,转而去参加安徽省科学技术协会大会。在会上,管惟炎教授被选为安徽科协的新一任主席。在校内,上课、科研、例行会议等照常进行,一切有序。12月9日(又是《12.9》!),管惟炎还要我就科大局势的稳定与胡启立(当时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之一)通过一次电话,向他澄清一些不实报道。 
 
      科大学生再度走出校园是为上海学生打抱不平。上海学生12月17日首次上街,他们也要求上海当局承认他们的游行合法。但是上海当局没有象安徽省那样做,而是于12月19日请晨以警察武力驱散学生。消息传到合肥,科大学生急速升温,于12月23日再度上街,声援上海同学。从当日下午开始,科大学生涌向合肥市政府广场(合肥市区仅有的广场)。学生要求安徽当局公开表态谴责上海警方的暴力行动。安徽当局拒绝了,理由是,安徽省不具有公开谴责上海市的权力。学生坚持不散,开始在市府广场静坐。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事态开始紧张。晚上10时左右,中共安徽省委来电话,点名要求管惟炎和我从速处理此事。管惟炎和我当即商定,去广场。 
 
      我们到广场的时候,学生领袖和一部分学生已经占据了市府大楼的东边。市府负责人还留在西边。形成对持僵局。管惟炎和我穿梭于东西之间,传话、沟通、说服、谈判。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调解,学生和安徽当局终于达到妥协:1,合肥市府将科大学生的抗议转达上海当局;2,科大学生结束静坐。市府负责人和学生领袖都要求管惟炎和我向学生宣布这一结果。当时广场上仍是一派激情场面,口号声,呼喊声此起彼伏。然而,当管惟炎和我简短宣布了双方的妥协结果,呼吁“请大家返校”后,上千静坐的学生竟齐刷刷地同时站起,一致地、慢慢地向学校方向退去。“危机”化解了,时间已是24日的凌晨。这是管惟炎和我的共事的两年多中,最艰难而兴奋的一夜。 
 
      那时,管惟炎教授还有另一个兴奋点—高温超导体。那年的12月正是超导临界温度几乎日日刷新记录的一个月。那个月的校长办公会议、校务会议的主题当然多是与学生工作有关。可是,各个会议(除了少数秘书,会议成员皆理工出身)的开场常常是由管惟炎主动地、兴致勃勃地通报高温超导研究的最新结果。学生议题反而成了第二个。静坐结束之后的第一天,适逢圣诞日。科大举行了两场校级活动。下午是校学术报告会,管惟炎教授没有正式的报告,但即席简短介绍了高温超导体的新进展。晚上是圣诞节联欢会,有声乐器乐节目,也有中外(籍)教师的即兴。后来这也算是管惟炎的失职事件之一。在那个年代,还没有一所大学敢公开在圣诞夜举办联欢,并由校长亲自坐镇。 
 
      圣诞之后,科大恢复了平静。我于12月31日离合肥飞北京开会。管惟炎嘱我会完后立即回校,讨论1987年的工作。但是,形势急转直下,中共中央1987年第一号文件于1月2日下达,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启幕。第一个措施即改组科大。1987年1月6日,管惟炎电话告我:“不用回合肥了。”这是我们在科大合作的最后一句话。 
 
      再遇到管惟炎教授时,已是1990年夏天,在英国剑桥。他讲起为什么要我“不用回合肥了”。他离开科大那天,有很多的学生和教师聚集在合肥火车站,想为他送行。当局如临大敌,惟恐学生在火车站闹事。结果,当局没有让他在合肥上车,而用汽车走另路,把他运到蚌埠后,再上火车。所以,他说:“当局是不可能让你回去的,你也会被拦截在蚌埠。” 
 
      又是十年,故事又是蚌埠。在新竹清华的最后一晚,管惟炎讲起,2001年春节,他从台北去上海探亲。途经合肥,居然闯进了科大,看见了当年低温物理的同仁。然而,当他乘火车离合肥去上海时,被国安人员在蚌埠车站截下。被扣三天,国安人员要他提供科大学生中活跃分子(国内的及国外的)的姓名。他没有合作。结果,不准他去上海,勒令立即离开大陆。国安之所以在蚌埠动手,而不在合肥,原因同1987年一样,怕激起学生教师的愤怒。14年了,仍然如临大敌。哀哉。 (这个比较搞笑,哈哈)
 
      不动声色的管惟炎说到此处依旧声色不动,緩緩的,低温的,坦然的,淡泊的。 
      窗外,物寂人稀。窗内,老友相逢相聚,任凭时间均匀地流逝… 
      这就是我最后见到的管惟炎教授。
 
       为管惟炎教授纪念文集而作。
       2004年1月3日于Tucson,Arizona

[转载]劝人劝三次–胡耀邦和我的1985“危机”

方励之
 
   1981,胡耀邦刚刚当中共的总书记,推行的政策之一就是领导班子的年轻化、知识化和专业化,各个单位都在按照这一选择规则物色新的领导。据此,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校党委向中央推荐的下一届的校长和副校长的名单中,有我。理由之一可能是,在所有科大的正教授中或是学部委员中我的共产党党龄(1955-1981)均属最长。很快就有人反对,左派右派都有。因为,人人都知道,方这26年党龄中有21年(1958-1979)是在被开除出党的状态。乃虚党龄也。有个朋友怕出事,赶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科学学〉杂志上,题目就是“方励之不宜当副校长”。等了三年,直到1984年春科大校长任命果然没有得到中央书记处的批准。都以为,中央看到那篇文章。到1984年夏天,任命突然又正式批准了。可见,他们并没有看,或者,看了也忽略了。这就引出了下面的故事。

    大学生没有不闹事的。凡是在大学工作过的人,大概都会同意,要想完全防止大学生闹事是不可能的。但是,当局规定的大学校长的任务之一就是严格制止学潮。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接到一个文件,列举出在哪些学校最近又发生了学潮。凡被文件列举过的学校,就像学校发生过火灾一样,被认为是校长的失职。所以,不同学校的校长见了面,第一句话常常不是一般人的问好,而是‘你们那有事吗?’‘没事,没事’。会心一笑。这个‘事’,指的就是闹事。

  我一直认为学潮是一种健康的社会现象,就如人着了凉一定会打喷涕一样。或者,更准确些,可以比拟为台风,局部来看,确有点‘破坏’,但对于全球的温度调节,台风的贡献是不可少的。大学生闹事也是社会温度的调节者。因此,只要认真解决闹事的原因,事态自会平息。如果事出无因,更不必操心过度,等它自生自灭就是了。只要不伤人毁物,学潮即属正常。

  管惟炎校长的看法同我差不多。在管和我上台的第一年里,即1984年秋到1985年秋,全国有几十所大专院校发生过闹事,平均每周一次。尽管我们是‘听之任之’派,但科大却保持零记录,没有学潮。

  1985年9月一开学,北大学生就闹事。贴大字报,要求‘纪念九一八’。1931年9月18日,日军发动攻势,占领了中国东北,那时在野的中共立即提出勿忘国耻,发动抗日。到1985年,共产党对学生纪念九一八的倡议反而惶恐万分。理由是,现在要同日本人作生意,再纪念九一八就会破坏中国和日本的关系。当然,当局与学生之间的矛盾并不在表面的纪念活动,学生反对的要害是不少当权者在与日本商人作生意时的受贿等腐化行为。

    9月18日,在当局严格的控制下,学生倡议的活动未能进行。许多北大学生不甘心失败,宣称要发动全国大学生纪念一二九。12.9也是一个中共的纪念日。1935年12月9日,共产党成功地组织了一次全国学潮,要求抗日。到1985年,共产党自己也很怕自己的这个学潮纪念日。在12月9日之前两多个月,当局就开始在全国布署防学潮。

    10月21日,安徽省委向我们下达了防学潮的指示。按指示,大学校长和各级干部应同学生座谈,以示关心,软化学潮。这个要求,对我不困难,我每天都和学生在一个食堂吃饭,不像英国剑桥的学院食堂,要分成上下席,教授不能与学生同桌共餐,科大食堂根本没有席,教授和学生都得站着吃饭,餐桌都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破坏光了。

    其次,文件要求各大学在临近12.9纪念日时,举办各种娱乐性活动,如放电影等,使学生不能专注于闹事。此外,在纪念日的前一两晚,学校还应招待部分学生吃茶点(这要准备餐桌),特别要请那些可能带头闹事的学生来吃,目的也是消除闹事源。凡是使中央感到紧张的学校,请客范围就更大。学生称这种办法是,中央越吃紧,学生越紧吃。科大并不是中央最担心的大学,后来也招待了一百多个学生参加这种茶点会。

   对于北京大学,中央则专门派了工作组,坐镇校园,直接指挥反闹事。尽管如此防范,气氛依然诡谲。最终是平静地度过,但我却陷入了一次危机。

  事情始于11月初,我去北京参加物理学会主办的玻尔诞生一百周年纪念会。会议在北京大学的礼堂召开。正赶上,中央的工作组在校园里。我的报告排在11月2日,讲的内容是,玻尔的量子论和量子宇宙学中的半经典方法。我报告时,除了原有的物理学会成员外,还有许多学生进场来听,没有坐位,就站在后面。我做学术报告时,当局也常常派人来监听,任务是‘注意动向’。一位常年从事党务的朋友(他的专业也是物理),知道这种监视,每次我报告后,常对我说‘今天他们又来了,也不知他们听懂了甚么’。

  北大那天报告后,立即有不少学生围上来问。无线电系的学生会主席也趁机邀我给学生讲一次话,我答应了。讲话时间定在11月4日晚。这一情况,当然马上也就被进驻北大的工作组探知了。

  那晚的讲题是‘知识分子的社会职责’。我知道北大的形势紧张,当时12.9还没过。每逢这种情况,依我的经验,讲话用词无需过激,幽默的暗示和嘲讽就足够了。对于蠢笨霸道的正统意识形态,一场大笑就可以使它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崩塌。而且,智力不够发达的监听者往往又不全懂学生为甚么要大笑。

  那晚的一场嘲笑着实激怒了当局。北大的工作组,立即向中央汇报了我的讲话记录。负责意识形态的最高官员胡乔木当即开始追究讲话的责任。我的讲话用词相当谨慎,追究者始终说不出我论证的道理错在那里。其实,激怒他们的关键是我点名批评了北京市副市长张百发的一桩丑闻──冒充顶替物理学家去美国长岛参加同步加速辐射会议,趁机出国旅游。

  讲话之后第二天,我回到合肥。一到科大,管惟炎就告诉我,我在北大的讲话已经引起高层不满,中央已经打电话来,要求科大就我批评张百发一事向北京中共市委道歉。道歉的要求被管拒绝了,因为,管本人即是被张等顶替的物理学家之一。张的丑闻就是由管惟炎首先在物理学会上公开揭露的。丑闻证据确凿,毫无必要道歉。这更惹恼了胡乔木。他旋即批示:方励之应当退党。其他某些顶层官员也画圈同意。事态严重了。

  12月6到13日一个星期内,安徽省委书记,副书记一连三次找我谈话,每次四小时。安徽省人口四千万、面积与英格兰一样大,如此大省的最高官员,竟然能用三天时间消耗在我的一次讲话上,可见当局倒底有多少时间认真管过安徽的建设(安徽至今仍是个穷省)。  省委谈话是‘劝方退党’的前奏。12月16日接省委通知,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主任王鹤寿将于当日到达合肥,要我去见他。中央纪委专为整顿党员而设,接见的目的是要正式劝我退党了。到了约定的时间约两小时,接见的约会突然被取消了。只说王鹤寿不来了。我当时蒙在鼓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随即北上北京办事。

    一到北京,即被当时已86岁的严济慈教授叫去训话,他大骂我对学生的讲话不合时宜。对于老人的训话,我的经验是,不必当场解辩,等他自己说累而停止就是了。他的秘书在场纪录。47分钟的训话结束之后,他的秘书走了。说时迟那时快,严老脸色瞬间回归正常,并大声说“陪我去喝酒!”训话之事,似乎全没有过。严老也知道我不会喝酒,但一定要我陪他尽兴。为什么先训话后又喝酒?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12月20日,我又被科学院院长卢嘉锡叫去训话。院长训话的结语是:无限期取消我的美国之行,以示惩戒。本来,按计划,我将于1986年1月2日去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访问。就这样,因为我批评张百发不正当的出国而使自己失去了正当的出国权利,也算是‘咎由自取’吧。不能去美国也就罢了。我想,北大‘讲话风波’终于过去了。当晚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12月21日我和李淑娴想放松一下风波时的疲劳,一起去朋友家聊天。中午,我们一回到北大,就注意到,在物理系一些醒目的地方用大字写着‘李淑娴!尽快通知方励之,中央要找他!’。原来,从一早开始,中共中央办公厅就一直紧急地催促科学院,北大,以及清华大学的刘达找到我。

  要找我的中央是胡启立。李淑娴在大学时就认识胡,我并不熟。现在胡是中央第五号人物,不知他找我的目的是甚么,训话?挨骂?但决不会是喝酒。下午3时,刘达用他的车送我到中南海中共中央书记处。守门的警卫已知此事,我自报了一声姓名,即被放进。

  胡启立没有前夜卢嘉锡院长的肃杀神色。我知道,这暗示,事情有变。果然,胡的谈话全是解释性的,对于我在北大讲话中所涉及的问题,都没有批评,而一再说‘中央也注意到了(我谈的问题),只是不容易很快都解决,不要着急,请耐心’等等。态度着实可嘉。胡启立最后特别说,‘我们中央是信任你的,你可以出国访问,我的直通电话是397007,有任何困难就请直接给我拨电话’。就这样,前一天刚刚被无限期推迟的普林斯顿之行,在胡的谈话后,又没有问题了。科学院一改成议,转动180度,立即同意我于3月去美国。

    后来慢慢知道,从12月16日到12月21日的一系列“怪”现象全都源于胡耀邦。就在前述中央记委准备找我那天,胡耀邦有批示,大意是不同意立即劝退或开除方励之。并要胡启立找我谈话,劝人要劝三次。所以,王鹤寿的“刀下留了人”。胡启立知道严老力挺过我的科大任命,所以又请严老找我训话。严老知道风雨已过,但又不好明说,故等秘书走后,以酒示意也。但卢嘉锡院长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得知到胡耀邦的批示,弄得70岁的老人还要迅速地转动180度。

    我的1985年危机,就这样过去了。

    当然,危机并没有过去,那已是后话了。

    无论如何,主张“劝人劝三次”者,应属好人。
 

    方励之
    2005年11月16日,Tucson
 

欲望扭曲的梦想

      看完了《Takeshis’》。
      买来有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时间看。第一次看北野的作品是《BattleRoyale》,最近一部是《那年夏天,宁静的海》,然后就是《双面北野武》。
      北野说了,这是一部总结性质的电影。大段的剪辑和冗长的表演,光怪陆离的画面,显得庞杂无序,有悖于北野一贯简约的风格。不过他也说了,这是一部拍给自己的影片。
      失败感贯穿始终。
      其中很多很多场景,只是他的主观欲望在现实世界的映射。当这种平日里被我们压抑的欲望在现实中以一种略显直白而粗暴的方式体现出来时,欲望所寄予的梦想也变得扭曲。无需分辨哪里是梦境,哪里是幻想。
      反复出现的场景,狭窄的住所,肮脏的麻将馆,冷漠的面馆,还有北野每天奔走的超市和片场,分不清哪里是幻想,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电影,哪里是现实。从被要求扮演一个“凶暴的厨师”开始,我们一直在期待一场爆发。
      然而这种爆发的途径却迟迟没有出现。麻将馆的黑帮人士、路上相遇的少年歌舞伎父子,每天站在那里的影迷,龙套演员寺岛,便利店中的女顾客,都在嘲弄他的自信,或是自卑。这种自卑同样存在于另一个北野武之中。
      然而当他捡到一袋武器时,发泄或者说实现的途径终于出现了。
      然而杀戮并没有解决其他问题,自卑的情绪依然如同鬼魂般紧追不舍。这种失败感从一开始就贯穿着整部影片。
      枪是用来泄欲的工具,仅此而已。
      在海滩上,这种失败感依然紧紧地缠绕着,让人无法呼吸。女人和钱都被抢走,然而真正让北野担心的,是那些枪。
      但是枪的存在无法打消这种失败感。
      就像枪最后被人抢走一样,正如当初试音时被拒绝时的感受。
      没有明确的主线和情节,每个人都可以把一串珠子穿成自己想要的项链。

      当“北野武”淋漓地屠杀掉一切对手以后,功成名就。可是,自《花火》以后的作品,大抵再未能脱离先前的模式,北野武更多只是在重复过去而已,《菊次郎的夏》、《大佬》、《玩偶》,连他自己都有些自我嫌恶了。于是,北野武再一次试图依仗暴力来解决矛盾和困惑,北野武杀死了北野武。和自己的昨天说再见,以期寻求涅槃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