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吴莹莹神话的迅速破灭

 

引用

吴莹莹神话的迅速破灭

吴莹莹是何许人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目前在国内,这丫挺红,简直被捧得跟仙女似的,有报道为证:
呵呵,枪打出头鸟,有正面报道自然要有负面响应,这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传统,见下:
 
很多质疑在hogg0312的帖子里已经写得很明白了,我就在其他的地方质疑一下吧。
 
首先是学术方面。我就是一俗人,不懂舞蹈什么的高雅艺术,但是学上过不少,对于学术方面也略微懂得一些。原文提出:“在学术出版方面,吴莹莹编写了《数据结构——角色划分》一书,即将由机械工业出版社出版”。那么,先来找找《数据结构——角色划分》这本书。google一下,只有一个正确结果,链接指向http://course.bnu.edu.cn/course/datastructure/outline/intro.html,这应该是北师大一门课程的网站,而且并没有提到“吴莹莹”三个字。baidu一下,豁然开朗,6个正确结果(看来baidu的确更懂中文),除了一个链接指向上面那个网站以外,其他的都是对吴莹莹的报道。那么再去机械工业出版社查一下,http://www.cmpbook.com/,返回结果为0。下面来个更狠的,china-pub上,http://www.china-pub.com/,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看来这条新闻不怎么可靠。
 
好了,权当那本书是校内发行的,再来看看下面的说法:“她还参与编写了《算法艺术与程序设计竞赛》,这本书在程序设计爱好者中广泛受到欢迎。”既然广受欢迎,开来这本书应该是公开发行的了。baidu一下,依然是只有5个对吴莹莹的报道,另外还返回一个相似结果:《算法艺术与信息学竞赛》,作者:刘汝佳 黄亮(具体信息:http://www.china-pub.com/computers/common/info.asp?id=16323)。China-pub上面也没有任何关于吴莹莹的书籍。
 
“再她担任四川省实验教材《综合实践活动》编委期间,为中小学教育贡献了一份力量。”很遗憾,这本书我也没找到,大概因为是给小学生编写的缘故吧,互联网上没有人收录。至于下面说的“吴莹莹还在中国心理导向网生命线栏目担任主编”就更无从考证了。(各位四川和导向网的网友,继续爆料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看来我不用再验证了,就算这篇报道不是彻头彻尾的假新闻,至少真实性也应该受到怀疑了。真像cnBeta另外一篇文章所说,学术腐败要从娃娃抓起。如今连撒谎都不会的人在社会上怎么混啊。说到这里又想到了高中时期的一件事,当时评选什么校园之星,有一位同学很不厚道的写了“参与编写XX大学教材”的事迹(中学生编写大学生教材),而另外一位同学只是实话实说了自己的成果,结果,说大话的那位同学当之无愧的被授予了“星”的称号。为什么?就是利用了外行的无知。隔行如隔山,当外行人不了解行情的时候,自然也不知道真假,所以,真亦假,假亦真,只要敢说就会有人信,这一点早在40多年前就被证明了,那时候叫“放卫星”,只不过当时是给官员放,现在是给百姓放。
 
纵观整个吴莹莹事件,来得突然,被揭穿的也突然。可以说,这个事件从头到尾都是炒作。并不是我质疑吴莹莹的能力,而是对报道的真实性,我不敢苟同。以上本人只是证明了一下报道的漏洞,希望吴莹莹MM(比我小,就叫MM吧)下次再吹牛的时候注意一下,怎么说自己先做几个假冒的网页,也不会被我这样无知无罪的人抓到作假的把柄啊。
 
做人要厚道。

[转载]21岁外企副总吴莹莹真相

  21岁的北师大“才女”吴莹莹,不久前成为美国企业Topcoder的“亚洲区副总裁”。一轮新的造神运动又兴起了,这个还在上大三的女生,成了北师大和教育部力捧的新一代张海迪似的人物。
  真相如何呢?
    
  从新闻报道中,我们大约可以知道,这个女生有“一百多项发明和三项国家专利”,在人民网的“2006年全国大学生年度人物评选”是这样介绍的,大家可以看一下:
      http://stu.people.com.cn/GB/65534/4736353.html
  “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系的2003级学生吴莹莹同学,用她二十年的青春生命奏响了一曲动人的旋律(这种看了就让人恶心的话……)。十五年的发明历程,她创造了一百项发明和三项国家专利;十二年的竞赛道路,她为师大实现了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历史上奖牌零的突破…”
  “用十年的时间,吴莹莹同学在发明创造的路上,不停地向前迈步,然后取得了累累硕果。这些硕果是:100项发明。在吴莹莹同学的100项发明中,“OPEN书系快速检索装帧技术”、“速查字典及其检索方法”以及“动态计数印章”三项发明已经获得中国国家专利,同时
还有更多的作品在不断完善和申请国家专利的过程中,一些作品已经开始申请国际专利。”
   可以说,这“100多项发明和三项国家专利”就是吴莹莹造神运动的核心材料,这100多项发明都是什么呢?什么可以称作发明呢?我们小时候就试着尝试一些小手工艺品,风车,小桔灯,是否也可以称为发明呢?至于到底有多少“发明”我们无从考证,只能凭着吴
莹莹一张嘴,说是啥就是啥了,不过在最近的一次搜狐访谈中,吴莹莹这样谈自己的“发明”:          http://news.sohu.com/20061209/n246922261.shtml 
      “我所有的发明都是源于生活”
   主持人:那么在你做的这些多发明里面,你还记得你当时做第一个发明的时候,你是基于什么样的一种想法做了这样的发明?
    吴莹莹:其实我觉得我所有的发明都是源于生活的,都是对于生活所得出的,像我的第一个发明,自吸水花盆非常的简单,小的时候跟我爷爷住在一起,爷爷就经常一早一晚拿着一个小水壶浇花。那个时候我问爷爷,为什么需要每天都这样浇花呢?爷爷告诉我,必须要一早一晚的浇,才会让它的土壤随时的保持湿润,然后我牢牢的记住了爷爷对我说的,要湿润,而且要随时湿润,然后我就想,可不可以用一种办法,能够自动的达到这样的效果,我爷爷就不用那么累去每天一早一晚的浇花了,然后那个时候正好在《十万个为什么》里面看到了一个有趣的小实验,《十万个为什么》就说,你拿一个脸盆,装满满的一盆水,在脸盆壁上搭一块毛巾,那个小小的毛巾就会把整整的一脸盆水引到外面去,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爷爷花盆的灌溉,然后就想可不可以用类似的方法达到一个同样的效果。当时做了很多的实验,开始在旁边放了一杯水,之后经过多次改进,做成了这样的形式,里面一个小花盆,外面一个大花盆,两个花盆之间填满了水,通过一根线连结其他,这样的话就可以保持随时的湿润。

  哦,我们明白了,原来这就算是“发明”了,接下来吴莹莹开始大谈她的舞蹈事业,她的读书事业,再也不提所谓“一百项发明”了。
  从“100项发明”难下结论,不过“国家专利”总有案可查吧?诸位不了解专利的可能不知道,什么人什么东西都可以申请专利,只要没有跟以前的专利重复,一个创意,一个想法,一个外观,都可以申请国家专利,只要交几百块钱申请费,我就是把我本科的毕业论文申请个专利也无不可。
  在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检索“吴莹莹”作为专利人,我们得到如下结果,真是大开眼界:
  http://211.157.104.66/sipo/zljs/default.htm

  序号          申请号              专利名称
  1          00113090.0          字典检索方法及其速查字典
     2          99233230.3          带钩的勺子
     3          00223593.5          速查字典
     4          01275751.9          洗衣、洗澡、洗碗水回收再利用装置
  
  其中“带钩的勺子”是湖北省的一个吴莹莹的专利,“带钩的勺子系一种日常生活用品,由勺柄(1)、勺瓢(2)、勺钩(3)组成。勺柄(1)与勺瓢(2)固定连接成一个整体,勺钩(3)连接在勺柄(1)上。其优点突出,能方便地挂在碗口上,防止勺子滑落碗中,没入汤里,有利于清洁卫生。其结构简单,容易制造。”
  “ 洗衣、洗澡、洗碗水回收再利用装置”是北京海淀的一个吴莹莹的专利,我们可以认为以上两个并非我们所关注的吴莹莹。
   所以,吴莹莹同学有案可查的专利,仅有两项“字典检索方法及其速查字典”,和“速查字典”,都是四川省成都市文庙西街106号的吴莹莹的专利。实际上仅能看作是一种专利,描述如下“摘要:本发明属于一种字典的速查方法及其速查字典,特别是适合汉语字典和英语字典的应用,也适用于词典和带章节的教材、文献等。通过设置在字典侧面的更换码、字母标识和音节标识查找单字或词的第一和第二个字母确定单字或词在字典中的具体页码位置。采用本发明的字典检索方法及其速查字典不但能提高字典和文献的检索速度,而且字典不容易损坏,便于携带。“

  大家看明白了吧,其实就是一个小检索字符,用来查单词的第二个字母的页数的!所谓“OPEN书系快速检索装帧技术”、以及“动态计数印章” 无案可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个字典检索专利申请时间是2000年,即吴莹莹在15岁的时候,而据称,这个OPEN书系专利曾
“2004年获得第四届 “挑战杯”全国大学生创业计划大赛金奖”。2000年的专利有记载,而2004年的却无记载?是不是很奇怪?

  “夺得第二十九届ACM 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亚洲总决赛银牌,实现了师大在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历史上奖牌零的突破”,更是奇哉怪也了,请看:

  http://www.sjtu.edu.cn/newsnet/newsdisplay.php?id=2971

  29届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大赛总决赛是上海交大一举夺冠,上海交大主页总不会很无耻地窜改事实吧?“上海交通大学是唯一获得此项大赛冠军的来自亚洲的大学,而且今年是他们第二次夺冠。”参加比赛的复旦大学、北京大学、香港大学分列第6、11、12位,何来北师大?
  
  “当年11 月15 日,她当选ACM 亚洲助理主席,成为了第一个进入ACM主席团的中国人,继而应邀出席第三十届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世界总决赛及其最高首脑会议RCDS.”,哈哈,这就更荒唐了,ACM是跟IEEE齐名的学术机构,还没有中国籍教授能够进入主席团(美籍华人有),一个大三的小毛丫头,就可以进入ACM主席团,何况她的专业并非是计算机。事实真相在Topcoder主页说的很清楚了:

  http://www.topcoder.com/tc?module=Static&d1=pressroom&d2=pr_102506
  
  “ is a member of the American Psychology Association and the Association for Computing Machinery” ,member 的意思就不用说了吧,每个人交一年的年费几十美元就可以享有会员权利,收到会刊,看这帖的人说不定很多都是ACM会员或者IEEE会员。 
  
  总之,透过吹得天花乱坠的新闻稿,包括这个重头吹嘘的“2006年全国大学生年度人物评选”,没有几句话是真的,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真实的吴莹莹,一个有点小聪明,从小喜欢鼓捣个小发明的,长大后有些活动能力的女孩,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螺丝壳公司聘用的仅有一个人的“亚洲区副总裁”,经过包装之后,成了一个100多发明的女科学家,ACM主席,国际知名大企业的副总裁,ACM编程大赛的银牌得主,简直就是神童在世。
  朱涵大家还记得吗?在学术上,我不相信神童的存在,更不相信在中国会出现,吹得越高,将来打破真相的时候,跌得就越惨,我相信,吴莹莹的神话,持续不了多久了。
  最后祝吴莹莹好自为之。 

[转载]忆管惟炎教授

      方励之 
 
      我最后一次见到管惟炎教授是2002年4月,在台湾新竹的清华大学校园里。畅谈一晚。他还是他的风格,沉稳、低调、严谨、有分寸、少有激发。说话平直简短,偶有冷幽默。管惟炎教授的专精是低温物理。他的言谈行事也颇具低温属性。 
  
      我和管惟炎教授的第一次接触也是由于低温。那是在文化大革命的年代,科学院系统的研究工作大半都停顿了。以研究凝聚态为主的物理研究所解散了它的理论研究室。但阴差阳错,却成立了一个新研究室,13室,其课题是探测引力波,与凝聚态物理几乎全无关系。这是“得益”于文化大革命。成立13室的原本目的是应中央当局的要求开展对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大批判”。但后来13室演变成了一个免于政治风暴的避风港。它以批判为名而行研究之实。我当时在科技大学,认识几个13室的朋友,他们请我去讲过广义相对论。1972年夏,管惟炎找我,在北京,在他家。他当时是物理研究所的负责人。他说想调我到物理所工作,因为13室没有人做引力波理论。他本人也有兴趣这个项目,因为低温环境是引力波探测所必需的。引力波实验室大都有低温物理学家参加,甚至为首。调动没有成功.在那阶级斗争的年代,这很正常。后来,引力实验项目也撤消了。 
 
      管惟炎教授再一次找我是在12年后,1984年暑期。这次是在合肥,在我的科大宿舍。他来征求我的意见,能否作他的副手负责科大的行政事务。这是我和管惟炎教授在科大共事之始,直到1987年1月12日,我们被当局通令免职和撤职,共历时二十八个月。这期间,科大仍是党委负责制,即党委决策,校长执行。然而,中央几次试图任命科大党委书记,都没成功。被任命者都不愿来安徽合肥(太偏僻了)。一拖再拖。结果,在长达二十八个月中,科大居然一直没有党委书记。管惟炎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校之长,实行了实质上的校长负责制。 
 
      学校事务不是物理,不过,“低温”却是治校的一个中心。当局规定,管理大学的任务之一就是降低学生的温度,保持校园无燥音。那时候,每隔不长的时间,中央就会下达一个文件给各大学校长,其中列举发生学潮的大学。凡被该文件通报的学校,就如同发生过火灾一样,是降温防火不力的记录。1985年全国共有五十几起大学闹事事件被通报,平均每周一次。此期间,科大保持零记录。降温防火的标准方法之一是学生政治辅导员制度。当时的各大学,每一班或几个班学生配备一个专职的政工干部,负责政治思想、掌握情绪、汇报动态。科大也如此。然而,管惟炎担任科大校长后,第一项学生工作措施就是取消了学生政治辅导员制度。而且,允许学生办小报。最多时,小报有十几种。当然,最受鼓励的是各种水平的学术报告。参加的师生之多使不少学术报告要在特大教室(水上报告厅),甚至大礼堂举行。 
 
      无须政治辅导员的汇报,管惟炎对学生的动态也是很了解的。因为,管惟言也上课,带研究生,与学生有经常的接触。另一个经常接触学生的机会则是吃饭。管单身在合肥,没有雇保姆做饭。平时全在食堂就餐。不是特灶,而是同学生在一个食堂,与学生一起排队买饭。当时科大食堂不但没有剑桥牛津式的 high table,就连桌椅也没有。就餐者,无论学生、教师、或校长,均托钵站立而食。在食堂里,不难见到管惟炎与学生围在一起共餐,举钵论道。这似乎有失大学“观瞻”,但确是科大当时的一种生活方式。 
 
      不失“观瞻”的共餐论道也有过一次。1985年10月21日,中共安徽省委根据中央的指示,要求科大校长在12月9日前夕以茶点招待学生。原因是,那年从《9.18》纪念日开始,北大学生就“骚动”不断,并四处串联,宣称要发动全国大学生纪念《12.9》抗日学生运动。虽然《12.9》是正统的中共纪念日,学生自主的纪念活动则令中央当局十分紧张。故要求各大学在临近《12.9》时举办娱乐茶点活动,招待活跃分子,分散注意力,消除不稳定源。凡是中央愈感到吃紧的学校,招待的范围就愈大。科大并不是中央担心的重点(党委书记都没有委派)。但也由管惟炎校长在12月7日招待了一百多位学生活跃分子参加茶点恳谈会。遵照上级指示,特意为恳谈会佈置了一个餐厅,有桌有椅,以示中央对学生的关心。餐后,大家戏称之曰:“中央吃紧,学生紧吃”。的确,“吃紧紧吃”法在科大只能引起一笑,因其效用不抵管惟炎教授在学生食堂排一次队。所以,此法后来再也没用过,那怕当科大成了中央的最“吃紧”的时候,即1986年底的学潮的时候。 
 
      1986年11月30日科大学生贴出第一张小字报,不满区人大代表候选人名单,要求按照选举法接受学生选民的提名。12月初,大小字报迅速增加。5日下午,科大学生第一次上街游行。随后引发了全国29个城市中的156所大学学生上街游行。这时中央猛地想起还没有任命科大党委书记呢。于是,火速任命,并派中央专机从北京径直送来合肥。随后,管惟炎的校长被免职。再随后,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被免职。前后为时一个月。对这个事件,已有很多报道和记述。在一个月里,管惟言教授到底做了些什么?
 
 根据我的日记,从小字报一出现,管惟炎教授就一直在与学生沟通,他认为学生的诉求合理,但劝说学生不要上街,选举问题可以在校内解决。一直到5日的早晨,管惟炎教授仍在他的宿舍劝说学生。劝导不成后,他要求组织游行的学生务必将上街路线告知合肥的交通警察。这一点,学生做了。合肥市交警也接受了,并派出警察沿途维持秩序。游行无事故。 
 
      在与学生沟通的同时,管惟炎教授还同安徽省党政当局沟通,解释学生诉求的合理性。所以,游行后,安徽省当局公开答复学生:游行是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利,科大学生的游行是合法的。同时,人大代表选举委员会也全盘接受了学生的意见,重新提名,尊重学生的提名。到5日晚,学生的情绪渐趋平静。校园虽还热闹,但话题转入候选人提名(数百名合法的被提名者,都用大字报召告)。所以,游行后第二天,12月6日,管惟炎即认为校园里不会有大事,转而去参加安徽省科学技术协会大会。在会上,管惟炎教授被选为安徽科协的新一任主席。在校内,上课、科研、例行会议等照常进行,一切有序。12月9日(又是《12.9》!),管惟炎还要我就科大局势的稳定与胡启立(当时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之一)通过一次电话,向他澄清一些不实报道。 
 
      科大学生再度走出校园是为上海学生打抱不平。上海学生12月17日首次上街,他们也要求上海当局承认他们的游行合法。但是上海当局没有象安徽省那样做,而是于12月19日请晨以警察武力驱散学生。消息传到合肥,科大学生急速升温,于12月23日再度上街,声援上海同学。从当日下午开始,科大学生涌向合肥市政府广场(合肥市区仅有的广场)。学生要求安徽当局公开表态谴责上海警方的暴力行动。安徽当局拒绝了,理由是,安徽省不具有公开谴责上海市的权力。学生坚持不散,开始在市府广场静坐。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事态开始紧张。晚上10时左右,中共安徽省委来电话,点名要求管惟炎和我从速处理此事。管惟炎和我当即商定,去广场。 
 
      我们到广场的时候,学生领袖和一部分学生已经占据了市府大楼的东边。市府负责人还留在西边。形成对持僵局。管惟炎和我穿梭于东西之间,传话、沟通、说服、谈判。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调解,学生和安徽当局终于达到妥协:1,合肥市府将科大学生的抗议转达上海当局;2,科大学生结束静坐。市府负责人和学生领袖都要求管惟炎和我向学生宣布这一结果。当时广场上仍是一派激情场面,口号声,呼喊声此起彼伏。然而,当管惟炎和我简短宣布了双方的妥协结果,呼吁“请大家返校”后,上千静坐的学生竟齐刷刷地同时站起,一致地、慢慢地向学校方向退去。“危机”化解了,时间已是24日的凌晨。这是管惟炎和我的共事的两年多中,最艰难而兴奋的一夜。 
 
      那时,管惟炎教授还有另一个兴奋点—高温超导体。那年的12月正是超导临界温度几乎日日刷新记录的一个月。那个月的校长办公会议、校务会议的主题当然多是与学生工作有关。可是,各个会议(除了少数秘书,会议成员皆理工出身)的开场常常是由管惟炎主动地、兴致勃勃地通报高温超导研究的最新结果。学生议题反而成了第二个。静坐结束之后的第一天,适逢圣诞日。科大举行了两场校级活动。下午是校学术报告会,管惟炎教授没有正式的报告,但即席简短介绍了高温超导体的新进展。晚上是圣诞节联欢会,有声乐器乐节目,也有中外(籍)教师的即兴。后来这也算是管惟炎的失职事件之一。在那个年代,还没有一所大学敢公开在圣诞夜举办联欢,并由校长亲自坐镇。 
 
      圣诞之后,科大恢复了平静。我于12月31日离合肥飞北京开会。管惟炎嘱我会完后立即回校,讨论1987年的工作。但是,形势急转直下,中共中央1987年第一号文件于1月2日下达,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启幕。第一个措施即改组科大。1987年1月6日,管惟炎电话告我:“不用回合肥了。”这是我们在科大合作的最后一句话。 
 
      再遇到管惟炎教授时,已是1990年夏天,在英国剑桥。他讲起为什么要我“不用回合肥了”。他离开科大那天,有很多的学生和教师聚集在合肥火车站,想为他送行。当局如临大敌,惟恐学生在火车站闹事。结果,当局没有让他在合肥上车,而用汽车走另路,把他运到蚌埠后,再上火车。所以,他说:“当局是不可能让你回去的,你也会被拦截在蚌埠。” 
 
      又是十年,故事又是蚌埠。在新竹清华的最后一晚,管惟炎讲起,2001年春节,他从台北去上海探亲。途经合肥,居然闯进了科大,看见了当年低温物理的同仁。然而,当他乘火车离合肥去上海时,被国安人员在蚌埠车站截下。被扣三天,国安人员要他提供科大学生中活跃分子(国内的及国外的)的姓名。他没有合作。结果,不准他去上海,勒令立即离开大陆。国安之所以在蚌埠动手,而不在合肥,原因同1987年一样,怕激起学生教师的愤怒。14年了,仍然如临大敌。哀哉。 (这个比较搞笑,哈哈)
 
      不动声色的管惟炎说到此处依旧声色不动,緩緩的,低温的,坦然的,淡泊的。 
      窗外,物寂人稀。窗内,老友相逢相聚,任凭时间均匀地流逝… 
      这就是我最后见到的管惟炎教授。
 
       为管惟炎教授纪念文集而作。
       2004年1月3日于Tucson,Arizona

[转载]劝人劝三次–胡耀邦和我的1985“危机”

方励之
 
   1981,胡耀邦刚刚当中共的总书记,推行的政策之一就是领导班子的年轻化、知识化和专业化,各个单位都在按照这一选择规则物色新的领导。据此,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校党委向中央推荐的下一届的校长和副校长的名单中,有我。理由之一可能是,在所有科大的正教授中或是学部委员中我的共产党党龄(1955-1981)均属最长。很快就有人反对,左派右派都有。因为,人人都知道,方这26年党龄中有21年(1958-1979)是在被开除出党的状态。乃虚党龄也。有个朋友怕出事,赶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科学学〉杂志上,题目就是“方励之不宜当副校长”。等了三年,直到1984年春科大校长任命果然没有得到中央书记处的批准。都以为,中央看到那篇文章。到1984年夏天,任命突然又正式批准了。可见,他们并没有看,或者,看了也忽略了。这就引出了下面的故事。

    大学生没有不闹事的。凡是在大学工作过的人,大概都会同意,要想完全防止大学生闹事是不可能的。但是,当局规定的大学校长的任务之一就是严格制止学潮。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接到一个文件,列举出在哪些学校最近又发生了学潮。凡被文件列举过的学校,就像学校发生过火灾一样,被认为是校长的失职。所以,不同学校的校长见了面,第一句话常常不是一般人的问好,而是‘你们那有事吗?’‘没事,没事’。会心一笑。这个‘事’,指的就是闹事。

  我一直认为学潮是一种健康的社会现象,就如人着了凉一定会打喷涕一样。或者,更准确些,可以比拟为台风,局部来看,确有点‘破坏’,但对于全球的温度调节,台风的贡献是不可少的。大学生闹事也是社会温度的调节者。因此,只要认真解决闹事的原因,事态自会平息。如果事出无因,更不必操心过度,等它自生自灭就是了。只要不伤人毁物,学潮即属正常。

  管惟炎校长的看法同我差不多。在管和我上台的第一年里,即1984年秋到1985年秋,全国有几十所大专院校发生过闹事,平均每周一次。尽管我们是‘听之任之’派,但科大却保持零记录,没有学潮。

  1985年9月一开学,北大学生就闹事。贴大字报,要求‘纪念九一八’。1931年9月18日,日军发动攻势,占领了中国东北,那时在野的中共立即提出勿忘国耻,发动抗日。到1985年,共产党对学生纪念九一八的倡议反而惶恐万分。理由是,现在要同日本人作生意,再纪念九一八就会破坏中国和日本的关系。当然,当局与学生之间的矛盾并不在表面的纪念活动,学生反对的要害是不少当权者在与日本商人作生意时的受贿等腐化行为。

    9月18日,在当局严格的控制下,学生倡议的活动未能进行。许多北大学生不甘心失败,宣称要发动全国大学生纪念一二九。12.9也是一个中共的纪念日。1935年12月9日,共产党成功地组织了一次全国学潮,要求抗日。到1985年,共产党自己也很怕自己的这个学潮纪念日。在12月9日之前两多个月,当局就开始在全国布署防学潮。

    10月21日,安徽省委向我们下达了防学潮的指示。按指示,大学校长和各级干部应同学生座谈,以示关心,软化学潮。这个要求,对我不困难,我每天都和学生在一个食堂吃饭,不像英国剑桥的学院食堂,要分成上下席,教授不能与学生同桌共餐,科大食堂根本没有席,教授和学生都得站着吃饭,餐桌都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破坏光了。

    其次,文件要求各大学在临近12.9纪念日时,举办各种娱乐性活动,如放电影等,使学生不能专注于闹事。此外,在纪念日的前一两晚,学校还应招待部分学生吃茶点(这要准备餐桌),特别要请那些可能带头闹事的学生来吃,目的也是消除闹事源。凡是使中央感到紧张的学校,请客范围就更大。学生称这种办法是,中央越吃紧,学生越紧吃。科大并不是中央最担心的大学,后来也招待了一百多个学生参加这种茶点会。

   对于北京大学,中央则专门派了工作组,坐镇校园,直接指挥反闹事。尽管如此防范,气氛依然诡谲。最终是平静地度过,但我却陷入了一次危机。

  事情始于11月初,我去北京参加物理学会主办的玻尔诞生一百周年纪念会。会议在北京大学的礼堂召开。正赶上,中央的工作组在校园里。我的报告排在11月2日,讲的内容是,玻尔的量子论和量子宇宙学中的半经典方法。我报告时,除了原有的物理学会成员外,还有许多学生进场来听,没有坐位,就站在后面。我做学术报告时,当局也常常派人来监听,任务是‘注意动向’。一位常年从事党务的朋友(他的专业也是物理),知道这种监视,每次我报告后,常对我说‘今天他们又来了,也不知他们听懂了甚么’。

  北大那天报告后,立即有不少学生围上来问。无线电系的学生会主席也趁机邀我给学生讲一次话,我答应了。讲话时间定在11月4日晚。这一情况,当然马上也就被进驻北大的工作组探知了。

  那晚的讲题是‘知识分子的社会职责’。我知道北大的形势紧张,当时12.9还没过。每逢这种情况,依我的经验,讲话用词无需过激,幽默的暗示和嘲讽就足够了。对于蠢笨霸道的正统意识形态,一场大笑就可以使它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崩塌。而且,智力不够发达的监听者往往又不全懂学生为甚么要大笑。

  那晚的一场嘲笑着实激怒了当局。北大的工作组,立即向中央汇报了我的讲话记录。负责意识形态的最高官员胡乔木当即开始追究讲话的责任。我的讲话用词相当谨慎,追究者始终说不出我论证的道理错在那里。其实,激怒他们的关键是我点名批评了北京市副市长张百发的一桩丑闻──冒充顶替物理学家去美国长岛参加同步加速辐射会议,趁机出国旅游。

  讲话之后第二天,我回到合肥。一到科大,管惟炎就告诉我,我在北大的讲话已经引起高层不满,中央已经打电话来,要求科大就我批评张百发一事向北京中共市委道歉。道歉的要求被管拒绝了,因为,管本人即是被张等顶替的物理学家之一。张的丑闻就是由管惟炎首先在物理学会上公开揭露的。丑闻证据确凿,毫无必要道歉。这更惹恼了胡乔木。他旋即批示:方励之应当退党。其他某些顶层官员也画圈同意。事态严重了。

  12月6到13日一个星期内,安徽省委书记,副书记一连三次找我谈话,每次四小时。安徽省人口四千万、面积与英格兰一样大,如此大省的最高官员,竟然能用三天时间消耗在我的一次讲话上,可见当局倒底有多少时间认真管过安徽的建设(安徽至今仍是个穷省)。  省委谈话是‘劝方退党’的前奏。12月16日接省委通知,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主任王鹤寿将于当日到达合肥,要我去见他。中央纪委专为整顿党员而设,接见的目的是要正式劝我退党了。到了约定的时间约两小时,接见的约会突然被取消了。只说王鹤寿不来了。我当时蒙在鼓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随即北上北京办事。

    一到北京,即被当时已86岁的严济慈教授叫去训话,他大骂我对学生的讲话不合时宜。对于老人的训话,我的经验是,不必当场解辩,等他自己说累而停止就是了。他的秘书在场纪录。47分钟的训话结束之后,他的秘书走了。说时迟那时快,严老脸色瞬间回归正常,并大声说“陪我去喝酒!”训话之事,似乎全没有过。严老也知道我不会喝酒,但一定要我陪他尽兴。为什么先训话后又喝酒?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12月20日,我又被科学院院长卢嘉锡叫去训话。院长训话的结语是:无限期取消我的美国之行,以示惩戒。本来,按计划,我将于1986年1月2日去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访问。就这样,因为我批评张百发不正当的出国而使自己失去了正当的出国权利,也算是‘咎由自取’吧。不能去美国也就罢了。我想,北大‘讲话风波’终于过去了。当晚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12月21日我和李淑娴想放松一下风波时的疲劳,一起去朋友家聊天。中午,我们一回到北大,就注意到,在物理系一些醒目的地方用大字写着‘李淑娴!尽快通知方励之,中央要找他!’。原来,从一早开始,中共中央办公厅就一直紧急地催促科学院,北大,以及清华大学的刘达找到我。

  要找我的中央是胡启立。李淑娴在大学时就认识胡,我并不熟。现在胡是中央第五号人物,不知他找我的目的是甚么,训话?挨骂?但决不会是喝酒。下午3时,刘达用他的车送我到中南海中共中央书记处。守门的警卫已知此事,我自报了一声姓名,即被放进。

  胡启立没有前夜卢嘉锡院长的肃杀神色。我知道,这暗示,事情有变。果然,胡的谈话全是解释性的,对于我在北大讲话中所涉及的问题,都没有批评,而一再说‘中央也注意到了(我谈的问题),只是不容易很快都解决,不要着急,请耐心’等等。态度着实可嘉。胡启立最后特别说,‘我们中央是信任你的,你可以出国访问,我的直通电话是397007,有任何困难就请直接给我拨电话’。就这样,前一天刚刚被无限期推迟的普林斯顿之行,在胡的谈话后,又没有问题了。科学院一改成议,转动180度,立即同意我于3月去美国。

    后来慢慢知道,从12月16日到12月21日的一系列“怪”现象全都源于胡耀邦。就在前述中央记委准备找我那天,胡耀邦有批示,大意是不同意立即劝退或开除方励之。并要胡启立找我谈话,劝人要劝三次。所以,王鹤寿的“刀下留了人”。胡启立知道严老力挺过我的科大任命,所以又请严老找我训话。严老知道风雨已过,但又不好明说,故等秘书走后,以酒示意也。但卢嘉锡院长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得知到胡耀邦的批示,弄得70岁的老人还要迅速地转动180度。

    我的1985年危机,就这样过去了。

    当然,危机并没有过去,那已是后话了。

    无论如何,主张“劝人劝三次”者,应属好人。
 

    方励之
    2005年11月16日,Tuc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