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梦

    越来越不像样子。

     又开始睡不着，每天晚上就只好听音乐，要么就坐在那里写东西。我不敢睡，每天睡着之后都会不停地做同一个噩梦，不是我在爬山时坠落悬崖，就是乘车时遇到车祸，大家还是在一起……太痛苦了。两周以来，我不停地做着同一个梦，周而复始，以至于我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因为……其中的某些场景真的发生过，但，它们已经成为我痛苦回忆的一部分。

    我开始一个人走，一个人频繁地看天，一个人冷漠地在城市的人流中穿梭。每天重复地行走在人行道的导盲线上，尽管还发着高烧。我摘下眼睛，世界变得模糊，头好晕啊，一不小心撞在迎面而来的人身上。我试着依靠导盲线来引导自己的方向。因为我开始发现，我甚至忘记了语言。因为不管在什么样的世界，我依旧可以飞。因为翅膀，从来就不是别人给的。 那天突然转身离去，我得喉咙丧失了发声的能力。看见迎面驶来的卡车，两盏硕大的橘黄色的灯向我靠近，我没有躲。车却闪开来，只剩下一阵阵长风不停地刮，不停地刮……割在脸上生疼生疼…… 谁错了？ 这座城市今年夏天并不热，阴影覆盖了城市表面，看不见的我可以当作不存在。 可是我心里的那些荒凉呢？ 我伸出手，扳了扳僵硬的手指，不停地算，可是不管怎么算，三减二都是一。

     我只有一个人了。

     从前。

     以后。 于是我开始疯狂的写，拼命地哭，哭完之后再强装笑脸打电话说一切都好。我害怕停止，害怕过去又重新插入到我的思想中，以此来掩盖另一个世界中的荒凉。真的希望自己总是可以一个人，一个人就可以很好地生活，不需要任何东西，任何人。

    一个人。

    一个人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走啊走，走啊走…… 我能走到哪里？ 冬天过去，春天过来。三月夜里，风吹过的时候还是会听见心里有东西在碰撞，发出空洞的响声。并且会疼。 我甚至可以听到花朵在慢慢地凋谢，然后感觉什么熟悉的人正从我头顶上那矮矮的天空中掠过。 ……真的，好像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梦，我就消失了。 而现在，是要醒的时候了。 抬起头，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依旧是苍白的伤口，大朵大朵的云不停地流过。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时间已经过去。

我在附中的柒柒捌捌

    冬天的时候，一个人站在自习室里。这里边真暖和啊，让人昏昏欲睡。于是推开了窗户。冬天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只是偶尔在午后会刮起冷风，吹散了天边的云，露出一角淡蓝色的天空。整个校园都笼罩在灰色的薄雾中。秋天本该落下的树叶依然挂在枯枝上，等到秋天才会慢慢腐烂在泥土中。整个学校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在校园中出现。在这扇窗前，可以看到雾那边红色的教学楼，我细心地数着每一扇窗户里边有多少认识的人。
    自习室是圆形的，可以沿着墙壁一圈圈地走下去。在这里可以不受任何打扰静静地坐上一个下午，稍稍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来到这个学校已经六年了，眼看着一排排平房被全部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很有气派却毫无特色的教学楼。而我初中时代的记忆也随着那些矮旧的教室消失了。
    小学的时候我似乎一直表现得很沉默，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我难以相处。但是这种状况在我来到这个学校之后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转变。有一次同桌小心翼翼地对我说，你原来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啊，听说你小学时候挺酷的，很多人想和你交朋友却不敢和你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但其实心里非常难过。总是要变的，只有用这样的借口才能阻止悲哀在心底蔓延。初三时候，有人对我说，其实你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我无语，因为我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生活得太久。
    后来顺利地就来到了高中。在这里又遇到了很多以前的好朋友，心中自然有些高兴。但是很快事实就让我明白一切快乐都只不过是表面现象。第一次数学考试只有15分，这才是一个开始，后来的一次次打击让我又变得沉默，甚至是，痛苦。整个高一变成了一场漫长的噩梦。灰色的冬天里，很多好朋友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但是我总是忘记说一声谢谢。很多次在我坚定地想要离开的时候，他们的热情使我坚持到了最后。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把地面照得有些刺眼。转过身看着长长的影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望着通向校门外的路，忽然想到了过去，想到了那些逝去的白色年代。为什么快乐总是不能持续长久？或许正是这样才能只得我们那样的怀念。
    在那一年春天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得知好朋友要离开的消息。一切我都能理解，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过一句挽留的话语。不禁想起Metal Gear Solid开场时的一段话：
    You mustn’t allow yourself to be chained of fate,to be ruled by your genes.Humans can choose the type of life they want to live,important thing is you choose life,and then to live…
    每个人都应该选择自己的生活。
    我才明白其实在Teenager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无法明白的东西。要生活复杂起来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但极端简单的生活其实应该是下意识地在等待一样不可预知。我们不得不以一种简单的姿态去迎接复杂的东西。
    梦醒的时候，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到了高二，生活已经如同一个时间的函数，每个人都会在固定地时间和固定的地点做着固定的事。有时候裂开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与其这样痛着，不如用刀切得更深一些，流出的血凝固了，反而很快就会痊愈。我学会了用忙碌和安眠药来麻醉自己。于是我开始热心地参加一些比赛。在一年的时间里，我完完整整地看完了一万多页化学课本，也就是说，摞起来有半米厚。我不知道自己快乐不快了，只是在不停地看书÷做题。我更不知道文理分班时选择留下是不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只是剩下的一切都必须自己面对。圣经中说，everything is meaningless，我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
    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北京听课。尽管那里非常热，但是那段时间的确让人觉得非常愉快。
    八月底，到了高三。又一年就着么完了，我心里咯噔一跳，接下来的九月份就开始了永无休止的考试。一次次地残酷淘汰让人觉得快要窒息，但我知道也许这些考试也许不经意间就会改变我的命运。又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是在极度的绝望中度过的，连运动会都没有参加。但是10月6日的拼死一搏，还是让我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
    有人说，哀莫大于心死，苦莫大于心苦，而更痛苦的是心虽苦极却不能死。十一月，是我的十八岁生日。天蝎座应当易于满足，为什么我却总是在追求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那天早晨我非常非常惊讶地收到了好朋友的礼物。在我整个童年中，似乎也只是在四岁的时候收到别人的生日贺卡，而在童年的最后一刻，他们却让我可以用这种方式将记忆带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谢谢Fluyd和猪两位好朋友，你们在这个时候带来一个值得怀念的惊喜。
    尼采说，生活是一面镜子，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中辨认出我们自己。那一年的最后一个月里，我整天一个人坐在自习室的角落里拼命地看书，有时候还要去外边上课做实验，总之在学校里的时间就很少了。闲下来的时候，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行走，试图回忆一些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痕迹。这里的一草一木是那么熟悉，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在上海的七天简直就是生命中最黑暗的一个星期，至今能想起来的也只有一片混乱。
    数月之后，我就必须离开这个学校，去遥远的地方度过四年寂寞的时光。我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只能拼命地想办法记住这六年刻骨铭心的生活。但是，很遗憾，我只能从记忆的海洋中捞起几块泛起的碎片，除此之外，什么都找不到了。朋友告诉我，一个人想回忆点什么的时候，却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了，这只能说明以前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如今也只能去珍惜这仅剩的两个月时间了，何其短也，何其短也！
    一切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又一个残酷的童话而已。很多人只能蜷缩在地下，低低地唱着自己的心声。当人们连这个微小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们时，他们只有拼命地折磨自己，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竭。最后变得不再年轻，没有了理想，失去了冲动。其实他们只是一群无助的孩子，在瑟瑟秋风中做着最后的挣扎。

                                                       LeeRain  2005.4.1